一如事前民調顯示,美國共和、民主兩黨總統參選人特朗普與希拉里分別在3月1日“超級星期二”大勝,朝著獲得本黨提名邁出了極為關鍵的一步。對共和黨黨內大佬與金主來說,要想阻擋特朗普獲得提名,幾乎只剩下了理論可能性。
用不了幾個月,我們就會知道特朗普能否獲得共和黨提名,甚至美國是否會出現一位“特朗普總統”。筆者更值得關注的,是特朗普所代表的某種現象,以及現象之下,美國政治正在經歷的變化、正在面臨的挑戰。
“怪人”特朗普在初選中并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在共和黨陣營,“茶黨”代表人物克魯茲目前排名第二;至于主流共和黨人,無論是溫和的杰布·布什,還是極為保守的盧比奧,只能逐漸邊緣化。在民主黨陣營,桑德斯自稱是“社會主義者”,長期以獨立身份活躍政壇。德國學者桑巴特有一本名著《為什么美國沒有社會主義?》。桑巴特認為,一個重要原因是美國的選舉制度以及金錢政治。然而就是在這個國家,桑德斯獲得了大量年輕選民的支持。在黨團會議“第一州”艾奧瓦,84%的年輕選民支持了桑德斯,給希拉里制造了巨大的麻煩。
近十幾年來,人們常用“極化”來描述美國政治:居于政治光譜左右兩邊的民主和共和兩黨立場越來越極端,政治主張向著光譜兩極移動。然而2016年的初選顯然不是“兩極”的。特朗普一些觀點與傳統共和黨大相徑庭,很難概括。他與克魯茲、桑德斯的崛起,毋寧說是美國選民當中民粹情緒的崛起。而民粹的背后,則是選民的憤怒情緒。在弗吉尼亞,在佐治亞,在阿拉巴馬,超過一半的共和黨選民說他們感到被國家“拋棄”??傊?,越是憤怒的選民,越傾向支持特朗普。
2008年,奧巴馬與希拉里曾進行過一場歷史性的初選。當時美國選民對“兩場戰爭”與經濟危機的憤怒情緒極強,他們義無反顧地拋棄了共和黨、拋棄了民主黨主流派希拉里,選擇了“菜鳥”奧巴馬?,F在看來,那場“地震”顯然并未完全釋放美國政治中蘊藏的能量。8年之后,如此之多的美國選民仍然要選擇“非主流候選人”,顯示他們與8年前一樣不信任華盛頓,不信任華爾街,不信任長期把持本黨的大佬、金主與政客。
從數據看,美國經濟早已走出危機。如此之多的“憤怒選民”涌現,顯示美國社會中的某些真實問題:貧富差距拉大、中產階級縮水,家庭收入徘徊不前,社會階層固化……1992年比爾·克林頓與老布什競選時有句名言:“問題是經濟,笨蛋!”24多年后,美國很多問題并不在經濟,而是在政治、在社會。全球化大勢之下,資本在世界范圍內逐利,導致全球各國貧富差距不斷拉大,美國也不例外。面對全球權勢分散與轉移,普通美國人的優越感喪失,安全感下降。奧巴馬打著“改變”大旗執政七年多,華盛頓政治惡斗并未改善。這些問題似乎無論哪個臺面上的政治人物都難以解決,在主流政治話語中似乎也沒有一套可行的解決方案。因此,一些失去耐心的選民轉向一些極端的選擇:無論是“筑墻防移民”,“遣返穆斯林”還是同情“三K黨”,似乎都不在成為問題。
無論美國內外,很多人都相信美國民主制度的成熟以及美國選民的成熟。美國選民是否會最終拋棄特朗普并選擇一個“成熟”的候選人,或者隨著選舉進程深入、甚至進入白宮之后,特朗普是否會逐漸變得“成熟”,這一問題對美國政治制度的“成熟度”構成了一次嚴峻挑戰。
到目前為止,特朗普實際上是“綁架”了共和黨,其實這與美國松散的政黨制度有莫大關系。只要你自己注冊是共和黨人,你就是共和黨人而且就可以投入競選。美國特色的政黨制度導致一個很不典型、很不受黨內精英歡迎的參選人在黨內初選中一馬當先,很多共和黨高層已開始對本黨“黨魂”提出了疑問。正如南卡萊羅納州聯邦參議員本·薩斯所說,“我加入的共和黨是亞伯拉罕·林肯的共和黨,不是(三K黨領導人)大衛·杜克的共和黨?!惫埠忘h將何去何從,“重塑黨魂”、發生分裂還是坐視敗選?
在美國選舉制度和文化層面,歷史上隨著初選進程的深入,落后的候選人一般會退出競選。到夏天舉行全國代表大會時,提名參選人只是一個形式。然而,今年共和黨高層多數并不支持特朗普,臺面下的各種動作都在醞釀。如果克魯茲、盧比奧等人“賴著”不走,6月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開成一個“不團結的大會”,將是近四十年來所未見的。
特朗普甚至還對美國的“軍政關系”構成了考驗。就在幾天前,前中情局長海登在媒體上表示,一旦特朗普當選,美軍可能拒絕服從其命令。作為與美軍“體制派”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退役四星上將,海登可以說這是“個人觀點”,但這又未必不是美軍內部一種真實的情緒的反應,甚至是“體制派”一種隱晦的威脅。
總之,特朗普現象之下,我們似乎可以看到美國政治與社會的一些巨大潛流。美國能否成功應對巨大的挑戰、變遷與轉型,將對其未來產生深遠影響。這一切,應該比特朗普本人能走多遠更為有趣、也更值得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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