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一凡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歐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9月9日,瑞典舉行了四年一屆的議會大選。由社民黨率領的中左翼黨團和溫和黨領銜的中右黨團旗鼓相當,分別取得了40.6%和40.3%的選票,議會席位數則分別為144個和143個,均未達到議會半數的175席,無力組成多數政府。而極右翼政黨瑞典民主黨則在此選中取得巨大成功,獲得了17.6%的支持率及62個議席,不僅取得第三大黨的地位,而且儼然成了中左和中右聯盟外第三大勢力,在議會里呈現三分天下之勢。瑞典民主黨作為上世紀80年代組建的新興政黨,在2010年殺入議會、2014年進入前三大黨后,于今年完成了第三次飛躍。無怪瑞典民主黨黨首奧爾森放出豪言稱,席位增加顯示了我們不斷上升的影響力,未來這種影響力還要進一步得到展現,同時表示“歡迎其他政黨來對話與合作”,隱隱顯示“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內心呼聲。
近年來,隨著歐盟接連陷入歐債、難民、恐襲、脫歐、跨大西洋關系、周邊安全等多重挑戰,民眾對傳統建制派精英的不滿逐步化為民粹主義政黨節節升高的支持率,同時民粹主義在歐洲星火燎原、開疆擴土本身已經成為歐盟治理的一大難題。自2017年以來,從荷蘭、法國、德國等西歐國家,到奧地利、匈牙利、捷克等中東歐成員,再到南歐的意大利,不約而同地出現民粹主義政黨支持率和議席數節節攀升之勢,瑞典民主黨此次勢力大增,顯示民粹主義在北歐的存在感也明顯上升,進擊之勢可謂四面開花、無問西東。
瑞典在一般人看來,是高收入、高福利、高社會保障的樂土,近年來在社民黨中左翼聯盟的帶領下經濟上發展穩健,失業率保持較低水平。然而,由于移民難民涌入衍生的經濟、社會和安全問題,卻引發民眾對生活現狀的深度焦慮,而社民黨政府的應對失策也使其與瑞典民主黨之間的群眾基礎此消彼長。在歐洲難民危機爆發之初的2015年,瑞典政府緊隨德國總理默克爾的“門戶大開”政策,接納了16.3萬名移民及難民,不僅絕對數量上僅次于德國,人均接納比例更達到歐盟之首,這一數字對于人口僅1000萬的瑞典而言沖擊巨大。
在經濟上,有報道指出難民潮之初瑞典政府花費在難民安置上的費用達到每人8000美元之多,對于普通民眾而言無疑是自己繳納稅款變作難民福利,而在全球化進程中與富者差距拉大,緊縮政策首先沖擊的中下層民眾感受更甚一籌。
在安全上而言,過去瑞典曾是遠離暴力和恐怖的樂土,而隨著近年來涉及移民難民的槍擊及惡性犯罪增多,特別是2017年4月斯德哥爾摩發生卡車撞人襲擊事件,瑞典民眾的安全感驟然下降,與法國、英國、比利時民眾一樣,感覺恐襲和犯罪好像就在身邊。英國獨立黨前黨首法拉奇在瑞典發生數起涉難民性侵事件后,將馬爾默稱作“強奸之都”。法拉奇的說法雖然飽受爭議,卻民粹主義者煽動反移民情緒的典型話語。瑞典民主黨也因此緊抓難民牌不放,表示“移民帶來了福利削減和犯罪上升”,在競選時呼吁民眾在福利與難民之間二選一,將兩者二元對立。社民黨政府雖然迫于壓力,曾經采取嚴格審查甚至關閉邊境的措施,但其難民政策仍然在執政伙伴和傳統價值觀的掣肘下半推半就,落得兩頭不討好,支持率也大受影響。
事實上,極右或民粹主義公開打出反移民旗號博取支持率在歐洲已屢見不鮮。意大利北方聯盟黨首、副總理薩爾維尼在上臺后落實競相口號,屢次拒絕難民船駛入意大利港口,且不惜與法國、馬耳他、西班牙等國之間嫌隙漸升。五星運動黨首迪馬約則以難民政策為由,威脅停止或縮減承擔意大利的歐盟預算義務。兩人還與匈牙利總理歐爾班惺惺相惜,結成對歐盟及法國總統馬克龍極為不爽的反難民聯盟。而瑞典民主黨勢力上升,則進一步在歐洲擴大了反難民思想的朋友圈,且相互聯動支持,侵蝕歐盟長久以來的價值觀和國際責任觀。
瑞典民主黨的崛起,預示著歐洲的民粹主義力量仍然處在不斷進擊的上升期,雖然在奧地利總理選舉、荷蘭大選、法國總統大選及德國大選等老歐洲的關鍵選舉中,建制派打贏了政權保衛戰,但難以阻止民粹勢力一浪高過一浪的事實。在今年前段時間的意大利和斯洛文尼亞等國選舉中,民粹主義呈現連鎖效應,瑞典民主黨則是此輪效應的最新案例。在歐盟即將迎來歐委會換屆和歐洲議會選舉的2019年,斯德哥爾摩發生的一切似乎已經將警鐘越敲越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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